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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叫流派?《辞海》最新版——第6版(2010年4月上海辞书出版社第1版)解释说:“指学术、文艺方面的派别。”
文学流派是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,若干文学观念相同、创作风格相同、相似的自由结合、自然形成的。文学流派处在不断、发展、变化之中。以新诗流派来说,有的诗人同属于几个流派,有的新诗流派是以地域来划分的,有的流派没有宣言和组织纲领,但艺术趣味相投。
理解与把握中国二十世纪的新诗流派要从这100年的文化背景入手。
近代文学史(1840年—1919年)上的黄遵宪,梁启超等人的“诗界革命”是20世纪中国新诗流派的大背景。
新诗流派的另一个文化背景是异质(异域)文化。中国新诗史上的象征派、现代派、朦胧诗派等新诗流派都是在异质(异域)文化影响下产生、形成的。
异域诗歌流派对中国新诗的影响主要有两个阶段:第一个阶段是五四运动以后;第二个阶段是1949年之后台湾地区的诗歌及1976年以后的中国当代诗歌。如法国象征派诗歌对李金发等人象征诗派的影响;西方颓废诗歌对台湾20世纪60年代诗坛的影响;国外现代派诗歌对“朦胧诗派”及之后的“新生代”诗人的影响。
中国二十世纪新诗史上存在以下诗歌流派。
(1)早期白话新诗派,或称之为“放脚体”诗派。代表人物有胡适、刘半农、刘大白、沈尹默、康白情、周作人、鲁迅。代表作品有胡适的《尝试集》、康白情的《草儿》、刘大白的《旧梦》等诗集。这一流派的诗人主要以《新青年》为阵地。
诗作举例:
鸽子 胡适
云淡天高,好一片晚秋天气。
有一群鸽子,在空中游戏。
看他们三三两两,
回环来往,
夷犹如意,——
忽地里,翻身映日,白羽衬青天,十分鲜丽!
选自《新青年》四卷一期(1918.1.15)
早期白话新诗派彻底抛弃旧诗的格律格调,开创了从形式到内容都别具一格,从诗意到主题都具有创造性的一代诗风。
(2)“为人生”的写实派。这一流派的成员来自“文学研究会”的“雪朝”诗人群。以朱自清、俞平伯、周作人成就较大。此外,徐玉诺、郭绍虞、叶绍钧、叶圣陶、冰心、郑振铎、庐隐等人也是这个流派的重要人员。代表作有朱自清等人的诗歌合集《雪朝》、朱自清的《踪迹》,俞平伯的《冬夜》,徐玉诺的《将来之花园》,周作人的《过去的生命》。这一流派的共同之处是强调文学“为人生”,诗歌文体则是描写多于抒情的自由体。
诗作举例:
光明 朱自清
风雨沉沉的夜里,
前面一片荒郊。
走尽荒郊,
便是人们底道。
呀! 黑暗里歧路万千,
叫我怎样走好?
"上帝! 快給我些光明罢,
让我好向前跑! "
上帝慌着說, "光明?
我没处給你找!
你要光明,
你自己去造! "
1919.11.22
选自北京《晨报》(1919.12.25)
(3)小诗派。以冰心、宗白华为主将形成的流派。“小诗”之风从1921年兴起到1923年渐衰,这是中国新诗初创时期风靡一时的诗歌运动。代表诗集有冰心的《繁星》、《春水》,宗白华的《流云》。此外,“湖畔派”诗人合集《湖畔》也有小诗之风。“小诗派”主要受周作人翻译的日本俳句和冰心翻译的泰戈尔的《飞鸟集》的影响。其书写内容是一片树叶、一朵流云、一丝情绪、一句哲理。
《繁星》(九) 冰心
梦儿是最瞒不过的呵。
清清楚楚的,
诚诚实实的,
告诉了
你自己灵魂里的密意和隐忧。
《繁星》(三一)
文学家是最不情的——
人们的泪珠,
便是他的收成。
诗人 宗白华
窗外的落日
在半天的浓雨里
映出长虹七色
绝代的天才
从人生的愁云中
织成万古愁歌。
《诗经》中的短歌、乐府中的小曲、唐绝句、宋元小令,都是“小诗”体的传承实体。小诗更多的受日本俳句和泰戈尔《飞鸟集》等短诗的影响。
新诗史上各时期都有诗人写小诗。如上世纪二十年代谢采江的诗集《野火》、海音社的《短歌丛书》、三十年代延安街头诗运动、七八十年代“朦胧诗”派的顾城、“新生代”诗群的海子等都写过小诗。
(4)创造社的浪漫主义诗派。该诗派发端于1921年6月。代表诗人有郭沫若、田汉、成仿吾、冯乃超等人。代表诗集有郭沫若的《女神》,成仿吾的《流浪》,冯乃超的《红纱灯》。1929年2月,创造社结束,该派也随之消失。该诗派主张“为艺术而艺术”,艺术上张扬“自我表现”。
诗作举例:
浴海 郭沫若
太阳当顶了!
无限的太平洋鼓奏着男性的音调! 万象森罗,一个圆形舞蹈! 我在这舞蹈场中戏弄波涛! 我的血和海浪同潮, 我的心和日火同烧, 我有生以来的尘垢、粃糠 早已被全盘洗掉!
我如今变了个脱了壳的蝉虫, 正在这烈日光中放声叫:
太阳的光威 要把这全宇宙来熔化了! 弟兄们!快快! 快也来戏弄波涛! 乘着我们的血浪还在潮, 乘着我们的心火还在烧, 快把那陈腐了的旧皮囊 全盘洗掉! 新社会的改造 全赖吾曹!
1919年9月间作
选自1919年10月24日上海《时事新报·学灯》
郭沫若是新诗坛上一颗闪亮的彗星,是中国新诗运动卓越的旗手。他颂时代风雷,开一代诗风,诗风雄放直率、汪洋恣肆,格式参差跌宕,旋律起落消长,节奏如狂风暴雨,情绪奔腾飞扬。
(5)“湖畔诗派”,这是早期新诗中专作情诗的一个团体。由汪静之、冯雪峰、应修人、潘漠华四人创立。代表诗集有四人合著的《湖畔》、《春的歌集》,汪静之的《蕙的风》。他们倾心于对爱情作天真幼稚的浪漫主义描写。
诗作举例:
七月的风 汪静之
软温温的七月风,
可曾流光了你底心灵?
可曾吹动了你底心弦?
可曾激起了你欣赏的波纹?
我的情歌你该听得懂?
只是你硬要关闭了你底心窍?
我底爱情将涌入你的情海,
震荡起你底爱的波涛。
1921年7月,于一师校操场
1925年5月,湖畔诗社自行解散。
湖畔诗社潘漠华的诗风凄苦,冯雪峰明快,汪静之天真稚气,应修人却嫌味儿淡些,“他们差不多可以说生活在诗里。”(朱自清语)
(6)“新月”现代格律诗派。代表人物有徐志摩、闻一多、朱湘等人,以《晨报·副刊》和《新月》月刊为阵地。这个流派中的成员,其政治立场、人生观、世界观都有较大差异,但在诗歌创作中都比较倾向“新格律”体,有意创造具有音乐美、绘画美、建筑美这“三美”的现代格律诗。新月诗派成绩显著。“新月”名称受泰戈尔《新月集》的启发而命名的。发起人徐志摩,新月社并不是纯文学团体。最初是1922年10月徐志摩发起的“聚餐会”。地址是北京石虎胡同七号。常聚会的知名人士有:胡适、林长民、陈源、丁西林、余上沅、凌淑华、梁启超、徐申如、张君劢、梁实秋、王赓、董子美、蹇季常、林徽因、陆小曼。1925年夏闻一多回国,经徐志摩介绍,也去过石虎胡同七号。1925年,徐志摩旅欧回国,对这个俱乐部失去兴趣。
1926年4月《晨报·诗镌》创刊,新月诗派开始形成。
清华文学社成员中四子,即朱湘(子沅)、饶孟侃(子离)、孙大雨(子潜)、杨世恩(子惠)以及刘梦苇、蹇先艾、朱大楠等人是闻一多家常客。他们促成了“新月”诗派的形成。
新月诗派提倡新诗格律化。1926年5月,闻一多《诗的格律》发表,提倡诗的“三美”,闻一多、徐志摩、朱湘及其他“新月”诗派的诗人都按照闻一多《诗的格律》的要求创作现代格律诗。
1926年6月10日,《晨报·诗镌》停刊,“新月派”的创作成员自行解散,北京形成的“新月派”宣告结束。
1927年春天,胡适、徐志摩、闻一多、邵洵美等在上海开始创办新月书店,先后出版了100多种图书。
1928年3月10日,创办《新月》月刊,共出版4卷7期。徐志摩、邵洵美在上海创办季刊《诗刊》。
胡适是新月派的思想领袖,认为中国落后是由“贫困、疾病、愚昧、贪污、扰乱”这五大社会问题造成的。
1929年3月,闻一多辞去了《新月》的编辑工作。
1931年徐志摩创办《诗刊》,并在创刊号上说《诗刊》是《晨报副刊·诗镌》的继续。在《诗刊》上发表诗作的如徐志摩、闻一多、饶孟侃、林徽因、陈梦家、方玮德、卞之琳等人,都是“新月派”的诗人。
1931年11月19日,徐志摩因飞机失事而逝世。新月诗派逐渐分化。《新月》1933年6月终刊,12月新月书店倒闭。
此后,新月诗派一些诗人又在《大公报·副刊》上开辟了“诗刊”这一栏目,继续“新月派”的诗歌创作。
1936年,戴望舒主编的《新诗》创刊,孙大雨、梁宗岱、卞之琳应邀加入,“新月诗派”被“现代派”所取代。
诗作举例:
死水 闻一多
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,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。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,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。
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,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;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,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。
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, 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;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,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。
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,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。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,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。
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,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。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,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。
选自《死水》,新月书店,1928年版
再别康桥 徐志摩
轻轻的我走了, 正如我轻轻的来; 我轻轻的招手, 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那河畔的金柳, 是夕阳中的新娘; 波光里的艳影, 在我的心头荡漾。
软泥上的青荇,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; 在康河的柔波里,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!
那榆阴下的一潭, 不是清泉,是天上虹; 揉碎在浮藻间,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
寻梦?撑一支长篙,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, 满载一船星辉,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
但我不能放歌,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; 夏虫也为我沉默,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!
悄悄的我走了, 正如我悄悄的来; 我挥一挥衣袖, 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11月6日中国海上
选自《猛虎集》,新月书店1932年版 (7)初期象征派。与其他流派不同,这一流派没有鲜明的理论主张,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中心刊物,其理论主张散见于各自的文章中。代表人物有李金发、姚篷子、冯乃超、王独清、穆木天。其中胡也频前期属于此派,冯至后期属于此派。代表诗集有李金发的《微雨》、穆木天的《旅心》、冯乃超的《红纱灯》、姚蓬子的《银铃》、胡也频的《也频诗选》等。
诗作举例:
弃妇 李金发
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, 遂割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, 与鲜血之急流,枯骨之沉睡。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, 越此短墙之角,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, 如荒野狂风怒号: 战栗了无数游牧。
靠一根草儿,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。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;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,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。
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,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,从烟突里飞去, 长染在游鸦之羽, 将同栖止于海啸之石上, 静听舟子之歌。
衰老的裙裾发出哀吟, 徜徉在丘墓之侧, 永无热泪, 点滴在草地, 为世界之装饰。
选自《微雨》,北新书局1925年11月版
此首诗借“弃妇”被遗弃的痛苦自述,表达“自我”内心的隐忧和孤独。“弃妇”只是生命的一个象征符号,其形象极为隐蔽,象征着人生的悲苦、凄凉、孤寂、失落。
苍白的钟声 穆木天
(录第一节)
苍白的 钟声 衰腐的 朦胧
疏散 玲珑 荒凉 蒙蒙的 谷中
——衰草 千重 万重——
听 永远的 荒唐的 古钟
听 千声 万声
(8) 现代派诗歌。这派因三十年代《现代》杂志而得名。以戴望舒、施蛰存、何其芳、卞之琳、李广田、金克木、徐迟等人为代表。该派将中国传统的诗歌审美趣味与西方浪漫主义情调相结合,形成了中国化的象征主义。
现代派诗歌的艺术特征:暗示、隐喻、情绪多义性、感官的混合运用、意象的混合运用、意象的非逻辑组合、象征的朦胧诗境,如戴望舒的《印象》。 是飘落深谷去的 幽微的铃声吧, 是航到烟水去的 小小的渔船吧, 如果是青色的珍珠; 它已堕到古井的暗水里。
林梢闪着的颓废的残阳, 它轻轻地敛去了 跟着脸上浅浅的微笑。
从一个寂寞的地方起来的, 迢遥的,寂寞的呜咽, 又徐徐回到寂寞的地方,寂寞地。
(9)新诗歌派(又称“中国诗歌会派”)。主要发起人是穆木天、杨骚、任钧、蒲风。主要成员有关露、王亚平、芦荻、柳倩等人,各地会员总共200多人,以《新诗歌》为阵地。这一流派诗歌的共同主题是反帝反封建,坚持“大众化”的现实主义风格。
(10)七月诗派。以胡风主编的《七月》、《希望》、《七月诗丛》为阵地而团结在一起的诗人群。主要成员有艾青、田间、绿原、鲁黎、曾卓、牛汉、邹荻帆、彭燕郊等人。该派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,主张文学创作同血与火的战斗相统一。
(11)晋察冀诗群。这一诗群具有鲜明的政治主张,是解放区诗歌创作中的重要群体。这个流派的主要成员是延安“街头诗运动”和“墙头诗运动”的倡导者,如田间、蔡其矫、邵子南、方冰、魏巍、管桦等人。这一群体曾组织过“战地社”等诗歌社团,出版有《建设者》周刊。他们的诗具有高度的政治热情,所有内容都是抗日杀敌,形式上具有民歌风格。这个流派诗人众多,其中魏巍主编的《晋察冀诗抄》收集了38位诗人的作品。这个流派使中国新诗从个人的诉说走向火热的民族抗日前线。
(12)“新民歌体”派。这一派是在毛泽东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》之后出现的歌唱大众、为大众服务的一个诗潮。李季的《王贵与李香香》、阮章竞的《漳河水》、袁水拍的《马凡陀山歌》代表了民歌体新诗的成就。
(13)“九叶”诗派。这一派是20世纪40年代后期九位青年诗人围绕上海出版的《中国诗人》、《新创造》两个诗刊而形成的一个诗人群落。这一派别的诗人将中西方诗学融为一体,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中国新诗的表现力度。这一流派没有共同的宣言和理论主张。由辛笛、陈敬容、杜运燮、杭约赫(原名“曹辛之”)、郑敏、唐祈、唐湜、袁可嘉、穆旦(原名“查良铮”)等九人组成。
(14)朦胧诗派。孕育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,成熟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。以食指1969年写的《我的最后的北京》为开端。1978年地下油印的刊物《今天》将一些知青诗人团聚在一起。他们是北岛、舒婷、江河、杨炼、芒克、食指等人。之后北大的《未名湖》、人大的《林园》、北师大《初航》、吉林大学《赤子心》等大学生刊物培养了一批“朦胧诗人”。这一诗派是“不合理时代的合理产儿”(谢冕《失去了平静之后》,《诗刊》1980年第12期),是“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。”(孙绍振《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》,《诗刊》1981年第3期)。
(15)新边寨诗派。20世纪80年代初期以抒写西北风情为主题的新的诗群,以昌耀、杨牧、周涛、张德益、林染、李云鹏、潞路、何来为代表。他们用现代意识去评价大西北的自然风光,追求一种力量之美,体现了一种新的审美思索和审美判断。
(16)新生代诗群。散居在全国各地。当“朦胧”诗潮渐近尾声,开始被文坛接纳时,数十百计的诗在以民间团体的方式出现在全国各地。经过10多年的筛选、淘汰,成绩较突出、影响较大的有于坚、韩东、小君、丁当的“他们”诗派;周伦佑、蓝马、杨黎、尚仲敏等人创立的“非非主义”;王寅、陆忆敏等人成立的“海上诗群”。“大学生诗派”率先喊出“打倒北岛”等口号,“告别朦胧诗”的主张,不定期出版《大学生诗报》。随着于坚、尚仲敏走出校园。该诗派无形中解散。他们敢于在理论上标新立异。
台湾20 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,先后涌现过“现代诗社”、“蓝星诗社”、“创世纪诗社”、“葡萄园诗社”、“笠”社、后生代诗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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